佔領不至片刻,旋以霹靂手段血洗北門關,遽聞城牆灑上一層污紅鮮血,天空攏罩斑斑烏雲,若似冤魂,景色一片愁雲慘澹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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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容老臣稟告,淮紋鐵騎自舉兵,勢如破竹,至上月更大破吾國重要邊防 - 北門關,氣勢之盛,無人敢掠其鋒,只是淮紋終究是蠻族,聞侵略不思治理,硬強逼而不知懷柔,雖佔領滄州泰半領土,但民心背離,百姓四處游擊作亂,便如芒刺在背,使得淮紋晝夜不得安寧。若此次出戰,打著『復我滄州,解救百姓』旗幟,相信可使滄州黎民,揭竿起義,屆時吾軍由外而內攻擊,義軍由內而外呼應,必讓淮紋軍首尾不能兼顧,此為吾方一勝,彼方一敗!」年逾六十的崋老,這幾句話說地擲地有聲,鏗鏮有力,直讓朝中搖擺不定的大臣頻頻點頭稱是。
但階上龍顏仍不為所動,淡然說道:「另一勝一敗,又是如何?」
「再者,屆以正月仍不見春雨,寒冬結冰久久未溶,對以農業維生的大雍殺傷力自不可言喻,春耕遲遲未開,大雍五州頻傳糧荒警報,其中又以滄州災情最為慘重,但...」崋老故意停頓,望向階上龍顏目光。
只見雍天甚是疑惑,訝道:「這聽來明明是吾國之災,又何謂是吾國之勝呢?崋老!」文武百官議論紛紛,又以偏向赭太師一方的群臣,更直言崋老腦袋是不是糊塗了!
崋老冷笑一聲,凜然說道:「試想,淮紋佔領的北門關,距離故國豈是咫尺之遙,而是遙遙八百里之遠。行軍首重輜重糧物,補給線太過狹長,已犯兵家大忌,故...淮紋此次行軍糧食,必以滄州境內耕地為主,但鬧飢荒的滄州又有多少糧草呢?寒春氣候持續,這問題便如附骨之蛆纏住淮紋,彼方添一敗,吾方又添一勝。」
雍天一聞崋老分析,有如當頭棒喝,目然驚醒,拍手稱是。
但一旁赭太師卻也不甘示弱,插話道:「崋老不愧貴為國公,精闢分析,有如醍醐灌頂,但...拜不拜宗瑞為帥,絲毫無關吧!」
只見崋老擺擺右手,示意不然,嘴上略藏微笑搭上國字臉更有股說服力,說道:「敢問赭太師,此次來犯先鋒是為何人?」
赭太師輕蔑吐出兩個字:「宇紋。」
「既是宇紋,答案不是呼之欲出了嗎?」崋老捻捻鬍鬚,虎威目光緩緩掃視眾人,似尋找同樣識破這著棋的知音。
雍天若有頓悟,擊掌稱是,有如烏雲見日,喜曰:「崋老您說得極是,怎麼朕就沒想到這點?」但一望階下重臣,仍似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,面面相覷,啞口無言,不免心中暗歎:「自崋老之後,文韜武風日漸凋零,竟無如崋老洞燭機先的年輕後俊撐起國勢,難怪近幾年淮紋、霸藏與黑殺三族欺我後繼無人,猖狂囂張...」
此時,一名少年面如冠玉,兩道柳眉襯著一雙鳳目,顧盼生輝,微微跨步跨步向前,衣袖輕揚,散發淡雅翩翩風度,令人折服心仰,正是人稱「小左相」的「哲鳳」,說道:「奏稟陛下,箇中緣故姑且讓小臣琢磨推論...若有差錯,輒請崋國公指教一番!」語畢,向聖上與崋老深深一揖。
雍天一喜,令道:「哲鳳,你就說說看吧!」
「先鋒,宇紋乃淮紋近年竄起新秀,只知師承淮紋禁門『囚魂』,其它來歷背景俱無知悉,且上月計破宗瑞,膽識謀略自不在話下。但佔領不至片刻,旋以霹靂手段血洗北門關,遽聞城牆灑上一層污紅鮮血,天空攏罩斑斑烏雲,若似冤魂,景色一片愁雲慘澹,直令人唏噓不堪!且屠城後,殺戮之心絲毫未停,矛頭竟轉向被俘的大雍殘兵,淮紋兵將直闖牢房欲押出五六十個俘虜赴往刑場,不料俘虜趁隙竄逃,竟有四分之一僥倖逃回,但宇紋卻只有幾字簡單描述:『敗軍之將,殘兵弱卒,何足懼哉!螻蟻之輩,聚而再多,又奈吾何?』絲毫無怪罪之意,但這背後卻隱隱透露另一層意義。」至此,哲鳳神色自若,望向聖上,更將眼光停留在崋國公身上。
只見崋國公甚為滿意,捻捻鬍鬚,而雍天更從眉梢中透露讚賞,哲鳳心想,即便不中聖上之意亦不遠矣!
「宇紋寥寥數字聽在耳中,刺耳至極,但分析話中之意,不經吐露驕氣,古有明訓:『驕兵必敗』。宇紋大軍既犯戰役大忌,敗勢已顯徵兆,若再以敗將宗瑞為帥,宇紋必是更加輕蔑我軍至極,屆時,自以為勝利之師的宇紋,哪能料道腳下所踩只是虛幻般勝利雲朵。況且兵敗以來,宗瑞被削免兵職,悔過懺誤,如今有報仇機會,屆時抹兵厲武,未交戰前,兩軍態勢已是天差地遠,這正是崋國公所謂以宗瑞為將,吾再添一勝,彼再添一敗的緣由!」這話說來振振有辭,擲地有聲,鏗鏮有力,意正嚴詞,即具說服力。
聽完哲鳳分析,雍天與崋國攻勢頻頻點頭,默許讚賞,反觀其他大臣卻是鴉雀無聲,直至半晌後,才爆出陣陣讚賞,個個稱讚崋國公的三勝三敗,而哲鳳亦被感尊榮,不時傳出:「江山代有才人出,哲鳳不負小左相之名!」
赭太師見情勢瞬間向崋國公傾斜,臉色賭氣通紅,但往聖顏瞧去,卻見聖上眼眸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疑慮,心念一轉,突說道:「但日前一封直言宗瑞是因通敵才敗退的書信...」
其實,雍天疑慮便在於此,即便沒有崋國公的三勝三敗之說,最後逼不得已也只能再令宗瑞上陣,只不過「通敵」二字不偏不移刺中心坎,雖明瞭「用人不疑,疑人不用」才是成功之道。但大雍之亂時,自己又是如何?似乎從那之後,自己難以再信任任何人,包括弟兄、兒女...況乎一名沒有血緣的大臣...此時聽聞赭太師又提此事,內心難免又是忐忑不安。
崋老見赭太師話出此言,本已鬆弛的心弦便又緊繃,深明聖上猜疑之心最為缺點,連忙插話:「赭太師,想必多慮了!宗瑞自前朝即是北方邊防大將,二十餘載心心念念只有滄洲安危,那只通敵書信,污人之名,垢人之清,離間之計罷了!」
赭太師冷笑一聲,回道:「稟皇上,那封書信確是舉證目目,罪證鑿鑿,上次新敗奪其兵權已是皇恩浩盪,若再以宗瑞為帥,淮紋之師恐將直搗京師,事關重大,不可不防!何況崋老老邁,難免受奸人矇蔽,千萬不可因一言以敝之,何況老臣薦舉的水閔亦是年輕俊傑,有勇有謀,雖無領兵作戰經驗,只需輔以沙場經驗豐富的軍師,相信勝利必手到擒來!」語調甚是懇切泣泣。
屬於赭太師一系大臣頗聞太師之言,皆同聲拜倒,曰:「望聖上明察,三思而行!」
「你,赭尚權...不要欺人太甚,誰是奸人!聖上,宗瑞遭人構陷,絕無反叛之意,且上次敗仗是因京浪飛的計謀,不是因宇紋之威,充其量是枚執行棋子!此次,京浪飛受詔回師,沒了京浪飛之助,宗瑞堪當此任,對抗宇紋綽綽有餘,千萬不可聽信奸佞的謠言!況且,水閔,黃口小兒,戰爭豈是兒戲,死生之地,望請聖上三思!」崋國公怒由心生,連名帶姓直呼赭太師之名,直言通敵之說乃是奸佞構陷,望請聖上清明,能採納自己建言。
此時,崋國公一派大臣,跪倒同曰:「望聖上三思,宗瑞通敵,實屬莫須有!」
雍天異常苦惱,不知如何是好,見承文殿上所有大臣盡皆跪倒,但唯有一人不為所動,氣定神閒站在原地,眼眉一挑,焦距盡落此人身上,正是哲鳳,開口問道:「哲鳳,你,又有何見解?」
「稟陛下,臣有一兩全其美之計,不知願聞其詳?」哲鳳雙手一揖,不慍不徐道來。
「不用顧忌,直言便是!」雍天內心極其渴盼哲鳳此計,能理出這千頭萬緒的線頭。
「依臣之見,宗瑞老將軍通敵是真或假?是激辯半天,也未得解的論題!況且通敵與否,除了繫於老將軍內心,更先繫於聖上一念。」哲鳳停頓一下。
「此話和解?」雍天狐疑問道。
「若聖上認為老將軍通敵,即便老將軍清清白白,也無沙場殺敵證明的機會,答案最終將隨著老將軍西歸永遠不得而知;若聖上認為沒有通敵,那麼答案才有撥雲見日的一天。故,言通敵,先懸於聖上心念,要先相信老將軍的清白,探討通敵才有意義!」哲鳳穩穩答道。
雍天思緒沉澱,想想似乎有那麼點道理,續說道:「那...哲鳳,屬意水閔為將囉?」
此時,崋國公一系大臣臉色極為難看,而另一派點頭如搗蒜,赭太師心中暗想:「哲鳳,終是識時務之人!」
「稟陛下,此戰可謂關鍵,若戰敗,京師核心將曝露在淮紋鐵騎之下,若以水閔為帥喪其崋國公所言一勝一敗,這險任誰也不敢輕冒,故臣以為....」哲鳳頓了頓,承文殿上所有大臣的心跳似乎暫停幾分,但崋國公臉色卻舒緩不少,赭太師則心想這廝講話怎會如此反覆!
「以水閔為帥,但宗瑞老將軍的女兒 - 人稱『雌中之雄』的瑞琪為副都督,她也從小跟隨在老將軍左右爭戰沙場,對滄州地理人文也有一定程度上了解。故,採臣下之計,則有三利。一為,崋國公所言三勝三敗猶存;二為,證明老將軍是否通敵?三為,有朝一日江山必為年輕一代守護,雛鳥遲早有離巢的一日,這時候也該到了!」哲鳳字字珠璣,甚有說服力!
一旁崋國公與赭太師二人心情有如天堂地獄般地來回,卻沒想到哲鳳算盤如此出人意表,不禁對眼前這名年輕人刮目相看,人稱小左相,果是名不虛傳,將來必要多留意此人。
「這...怎麼就遺忘了宗瑞的虎女呢?」雍天稍一沉思,應聲答道:「便以哲鳳建議,拜水閔為師,瑞琪為副都督,率領我軍迎戰淮紋先鋒宇紋於滄州曠野平原,休得再議,三日後出發!」
「陛下聖明,萬歲,萬歲,萬萬歲!」階下一般大臣齊聲稱道。
正月三日,水閔率領八萬步卒兩萬騎兵浩浩蕩蕩從大雍京師出發,前往北方滄州礦野平原迎戰淮紋先鋒 - 宇紋。